迷勒猴&熊比格之家

讀書筆記  之  老師的十二樣見面禮 - 一個小男孩的美國遊學誌    簡媜 著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368935

我希望

每個孩子都喜歡上學，

像春風吹來，每一片樹葉以口哨響應。

我希望

每位老師教學的青春永駐，

即使白髮如霜亦不覺疲倦。

我希望

那方小小講台是阿拉丁的魔毯，

老師帶領一群孩子探索生命意義，

遨遊知識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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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0) .... 級任老師Reines小姐首先歡迎小朋友進入四年級，接著說，這個紙袋裡的東西可能有點怪，但象徵一些訊息，當你看到這些東西，希望提醒你想起這些訊息。她寫著：

(Welcome to fourth grade! I am so glad we are going to be together this school year. This little "care package" may seem a bit odd, but each item contains a mesage for you to remember. Read the following messages as you look at the items in the bag. Let's have a wonderful year.)

第一件牙籤(Toothpick)，提醒你挑出別人的長處。

第二件橡皮筋(Rubber band)，提醒你保持彈性，每件事情都能完成。

第三件OK繃(Band-Aid)，恢復別人以及自己受傷的感情。

第四件鉛筆(Pencil)，寫下你每天的願望。

第五件橡皮擦(Eraser)，提醒你everyone makes mistakes and it is OK。每個人都會犯錯，沒關係的。

第六件口香糖(Bubble Gum)，提醒你堅持下去就能完成工作。而且當你嘗試時，你會得到樂趣。

第七件棉花球(Cotton ball)，提醒你這間教室充滿和善的言語與溫暖的感情。

第八件巧克力(Chocolate kiss)，當你沮喪時會讓你舒服些。

第九件面紙(Tissue)，to remind you to help dry someone's tears，提醒你幫別人擦乾眼淚。

第十件金線(Gold thread)，記得用友情把我們的心綁在一起。

十一，銅板(Penny)，to remind you that you are valuable and special。提醒你，你是有價值而且特殊的。

十二，救生圈(救生圈形糖果) (Life Saver)，當你需要談一談時，你可以來找我。

一個老師大費周章準備二十三個紙袋，確認每個紙袋都裝齊了十二樣東西，開學第一天，送給每個孩子當見面禮，還寫了信，充滿濃厚的人文氣息與溫暖情懷。沒有一件提醒作業考試測驗卷評量練習簿，也沒提醒安靜守秩序準時處罰，卻提醒「你是有價值而且特殊的」，提醒「挑出別人的長處」，提醒「記得幫別人擦乾臉上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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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7) .... 次日，開車一個半小時到Great Sand Dunes National Park(大沙丘國家公園)。面積約十個大安森林公園，一望無際的沙丘，連緜起伏，最高處約有五十層樓。放眼只見藍天，白雲，金沙，三種色塊占領整個視覺，把人孤立起來；在純粹的自然中，人會漸漸消溶我執，遺落話語，被不可測的孤寂力量導引著，慢慢走向它，像水回到河流，風回到空中，百合回到山谷，我們用人身的疲憊換自然界的雄偉壯麗，領一份糧草，鼓舞生命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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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3) .... 我第一次看到洛磯山的明月，清亮純潔，一路護送旅人。即使是黑暗的險徑，天地仍未熄滅祝福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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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43) .... 我問姚小弟關於Z的情形，原來他們「已衝突」過了。姚小弟不小心弄倒教室的一個佈置，Z凶他，兩人開始言語衝突。老師過來處理，互相道歉，接著對Z說：「你不需要反應這麼強烈！」

姚頭丸不喜歡他。我說：「哈，他也不喜歡你，扯平！不管你喜不喜歡他、他喜不喜歡你，你是你，他是他。你了解他的成長背景沒有你幸運，從這一點體諒他的困難吧。不管在學校或將來工作，有很多機會碰到你不喜歡不欣賞的人，甚至必須合作，你得學習怎麼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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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49) .... 在美面前，任何人都無話可說，唯有一步步朝聖。

斑白直立的樹幹顯得高(身兆)，圓幣形葉片十分平滑。一排白色骨幹開展如恆河沙數的金幣之葉，純粹且尊貴，於高山秋寒中窸窣低吟，因風而飛，自成一絕美國度。置身其中，仰望陽光下這金碧輝煌的小國，瞬間，我的心被美充滿，如在聖殿。頓覺白楊樹一年一度說法，對他人說的是韶光易逝，生命苦短；對我說的是，即使世態混沌江湖炎涼，即使知音離席讀者棄絕，即使門前荒草沒膝枯枝擋路，一個文學國度的人也應守護純粹且尊貴的心靈。沒有任何人觀賞，白楊依然是白楊，遺失讀者的作者不遺失自己的筆依然是作者。一世總要堅定地守住一個承詬，一生總要勇敢地唾棄一個江湖。

山上寒風刺骨，不宜久留，我貪戀這場美的洗禮，頻頻回顧，心裡向他話別：

「美啊美！永遠永遠，不要遺棄我！」

風中的白楊吐露黃金語句，落葉隨風而飄。我撿了幾片金葉放入口袋，當作他剛寫了一首短詩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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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63) .... 國旗誓辭：

I pledge allegiance to the flag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o the Republic for which it stands, one Nation under God, indivisible, with liberty and justice for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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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80)  研討會練習

有一天，書包裡出現一份資料，三頁，第一頁是老師的概說，兩頁是一篇文章。

原來，這是研討會(seminar)練習。老師簡單解說進行的方式，每個人必須先熟讀短文，畫出重點，在空白處寫下自己的幾句看法，句子寫作模式如：我覺得.....。 我感到疑惑.....。 我同意.....因為.....。 我不同意.....因為.....。 我很驚訝.....。 等等等。這些句式可讓小朋友有所依循，以免天馬行空。

依我看，這就是閱讀、思考、表達的統合練習。藉由研討會，鍛鍊小朋友理解在追求知識或真理辯論的過程中，你的意見不可以缺席！

(照片中) Discussion Starters:

• I didn't know that...
• Does anyone know...
• I figure out that...
• I liked the part where...
• I'm still confused about...
• This made me th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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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85) .... 其實我也知道得不多，但至少還有一點求知欲，上網查訪，維基百科給了解說。

中文世界因文化隔閡，長期把十月三十一日的「萬聖夜」與十一月一日的「萬聖節」搞混了。凡鬼節之稱、南瓜燈、化妝舞會、討糖等夜行性動物活動，指的是「萬聖夜」，源自不列顛凱爾特人的傳統節日；而「萬聖節」是天主教登陸不列顛後，為了取代鬼節而訂出的節日，以紀念殉道諸聖。

吸引人的是鬼節背後的文化意涵。凱爾特人認為十一月一日是新一年的開始，因此十月三十一日為收割節慶日，也是年終。他們相信死亡之神(Samhain)會在這晚偕鬼魂一起重返人間，尋找替身，因此凱爾特人點燃火炬、焚燒動物為獻祭，又用動物毛皮做成服飾打扮自己，戴上面具，發出古怪聲，讓死亡之神認不出自己以避災。萬聖夜的化裝舞會即源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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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94) .... 八月開學不久，學校對所有學生做了數學與閱讀的程度測驗。姚頭丸這隻外籍鴨的閱讀程度是2.1~3.1，被編入四年級「閱讀課」的初級班。

測驗之後，學校顯然針對學生程度開始進行具體方案。他們有個很不錯的做法，在每個學生的借書單上註記建議他們借閱相符的書；而圖書館亦將每本書做了程度分級；書背貼貼紙，紅代表初級，藍是中級，白是高級。此外，內頁更進一步標識這本書的閱讀等級。

老師在姚頭丸的借書單上註記借2.1~4.0等級的書，之前他借了一本Why Pick on Me?，等級是2.4。我覺得這個做法真好，顯示學校的用心。

姚頭丸現在看這級的書已無困難，他自己也能藉由級數增加而感到進步。至於此地流行兼具知識性與冒險性的Magic Tree House系列讀物，他看了七八本，糧草將盡，我們就去書店補貨。

另有一位作家Louis Sachar，專攻中年級學生小說，故事皆跟校園朋友家庭成長有關，主角為三四五六年級，出了十多本書，頗受小學讀者歡迎。

姚頭丸看完There's a Boy in the Girl's Bathroom(他的班級老師念這本書給他們聽，順便討論)，對他的書頗覺趣味，我們因此去買The Boy Who Lost His Face，講一個男孩如何克服懦弱贏回自己的「臉」(面子、良知、勇氣)，讓他繼續啃讀。

每週五，閱讀課老師帶他們上圖書館借書。他借了一本Why Pick on Me?，讀完之後，令我驚訝的是，老師要他做「讀後測驗」(Accelerated Reader Test，簡稱 A.R. Test)，看他是否讀懂內容。

他說，老師讓他操作電腦，先進入四年級名單，找到自己名字輸入密碼，再輸入書名，就會秀出測驗題目，共十題選擇題。做完之後電腦會秀出成績，問你要不要看哪裡錯誤？再去列印成績交給老師。十題對八題，他說。

他又從圖書館借Kidnapped at Birth?，講一個男孩諸事不順，看到電視上某國王要大家協尋出生那天被抱走的兒子，認為自己可能就是那個王子，還去協尋辦事處驗血，以證明皇家血統。老師對他說，看完也要小測一下，十題對九題。之後，他又借一本忍者的書，老師也給測了一測。

我問姚小弟，老師只對你這個外籍生這樣還是人人有獎？他說每人都要。有一次老師帶他們去電腦室，每人針對其閱讀的書做測驗。我心想，這學校的老師真不好當，一班二十多個學生除了課內教學作業測驗，還要個別盯閱讀進度。

除此之外，每週二有一小時是他們原班級(Home class)的「圖書館時間」，另有一位圖書館老師在那兒當家，協助小朋友看書借書。

若有人想分享讀書心得，可填一單，寫好書名及大意，老師會安排一點時間讓他發表感想。我問他，有人發表嗎？他說很踴躍，但一次只能給兩個人。這是個好主意，我鼓勵姚小弟也可以做，訓練如何簡明扼要地發表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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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80)  媽媽送你九樣禮

......

第一樣東西是一片葉子。

每一片被你拾起的葉子都有名字，都曾隸屬於一棵也許很老也許還很年輕的樹，站在山谷或繁華的市街，有自己的形狀、顏色、香氣及生滅的習性。我希望這一片葉子提醒你內省自己的生命，從何而來將往何處去，尋覓所隸屬的那棵「樹」，身心安頓，盡情展現生命的丰采。即使只是一片葉子，也應感謝陽光的照耀。

第二樣禮物是一個秤。

首先，在秤的兩端擺上柔軟的情感與相對等的銳利理性，就像一斤棉花與一斤鐵。情懷感觸是你天生具有的，但理性需靠後天訓練。遇到事情，不可只用情感情緒做主，亦需客觀理性，不能只看眼前，也要思索未來，如此才能從紛擾雜亂的現況中做出正確的抉擇。凡事皆有正反，猶如黑夜與白晝，希望你能慢慢體會這把小秤的重要，靈活地運用，懂得如何保持平衡。

第三樣是一塊炭。

我希望你記得，一個行布施的人生比掠奪的人生有價值，一個慈悲的人永遠比貪婪的人更接近神的胸懷。你爸爸與我都是來自重視品德修養、為人處事道理的平凡家庭，即使家運不濟之時，長輩也不曾放棄教導我們修身行善。我當然也應該把這份「家傳」交給你，希望你提醒自己修養品德，並且在能力範圍內思及不幸之人而多行善舉；無需湊熱鬧做錦上添花之事，希望這塊炭提醒你，雪中送炭的意義。

...... 我從你的描述中揣測，S在班上並不好過。

我說，好比兩個人一齊走路，一個身上沒背東西走得又直又快，另一個背著很重的包袱走得慢，腳步也歪歪斜斜地。前面那個罵落後的這個：「你怎麼那麼慢！努力一點好不好！」S身上的包袱是你們這些有家庭照顧的人不能想像的，不要嫌他慢，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走得快而是走得穩，等他學會穩住腳步，你們誰也追不上。

我又說：對一個媽媽來說，最痛苦的莫過於生了小孩自己卻被死神抓走而無法親自照顧，孩子哭了，無法抱他，孩子餓了，無法餵他。如果可以，媽媽的靈魂一定哀求死神：「我已經死了，可不可以先不要離開，讓我多看看我的孩子。」死神答應她。S媽媽的靈魂說不定還跟在他後面，看到同學對他這麼不客氣，一定更痛苦？如果你能憐憫他的不幸，善待他，S媽媽一定很安慰，會對你的「心」說：「小朋友，謝謝你對我的孩子這麼好！謝謝你......」你們應該想一想失去媽媽永永遠遠再也見不到的痛苦，幫S媽媽照顧他的孩子才對啊！.....

我未說完，你已淚如雨下，哭出聲來：「S再也看不到媽媽......」哭得彷彿是你自己失去媽媽一樣。.........

第四樣禮物一定讓你覺得疑惑，送筷子做什麼？

沒錯，我要送你一雙筷子。

筷子一定成雙成對，否則就不叫筷子。我想先讓你知道，人生中很多追求與努力，成功或成果，一靠實力一靠機運，雙雙配合方能取得。我們固然應該為了目標而努力不懈地鍛鍊自己的實力，但也必須留一點空間給「機運」去發揮，因為天底下沒有必然成功的保證。然而，你要相信媽媽的經驗：天底下也沒有白吃的苦頭、白捱的磨練、白受的罪；好比說，有的人拿一兩支筷子一樣長，很快夾到盤裡最好的那塊肉，你拿的筷子卻一支長一支短，明明實力不比別人差卻短少了機運，當然夾不到菜。你看著他人大口大口吃飯嚼肉，心裡鬱悶，真想把筷子扔掉 -- 那就是自我放棄，千千萬萬不可如此，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叫一個生命白白毀棄自己。

若以後你碰到這種處境，要記得媽媽的筷子理論；只要你能挺得住挫敗感，耐心地在每個日子裡自我鍛練，總有一天，你的實力會對應到與它相當的機運而開花結果 -- 換言之，那一長一短的筷子可能召來兩雙筷子，而這個結果是你當年意想不到的。

第五樣禮是鐵釘與榔頭。我用它來代表自信心與意志力。

小小一支釘子，被榔頭敲入牆壁後，竟能掛住比它重百倍的畫或櫃子，多麼奇妙！信心與意志力也有相同的作用，它是我們人生的釘子與榔頭，能掛住夢想，實現願望。當我們欣賞一幅畫或看到別人牆上的掛櫃時，很少翻看背後用什麼釘子掛的，同理，對於他人的成功，總是驚嘆、羨慕或生出不是滋味的嫉妒，也很少探問釘在他們背後的那根釘子有多粗多長，是何等深入地敲進身體才能掛住龐大的夢想！

我希望你把自己的釘子、榔頭收好，不要丟棄，以自信與意志力迎接成長過程的每一場挑戰，不要畏縮、驚慌、逃避，遇事不可自我打擊：「我不行，我做不到..... 」何不換個角度想：「我要給自己一個機會嘗試，不難，一定可以做到.....」即使當你嘗試時，四周傳來嘲笑，你也要為自己展現更強大的信心與意志，不可敗陣下來成為一生的痛苦回憶。

還記得Dunn小學音樂會中那位說話很慢的男孩嗎？他站在舞台上一字一句那麼認真地誦念故事，充滿勇氣，不只證明自我也鼓舞別人。而你，自從在台灣你的學校某次在台上出醜，被老師當場評論「台上一條蟲，台下一條龍」後，你對上台充滿壓力，形成恐懼。雖然我們在家做了一些練習，你依然害怕得不得了。每當我們討論這事時，你總是抱怨老師在那麼多人面前這樣評論你，害你丟臉。我說，如果你是一個肚子很餓必須出門買食物的人，你會因為天空下雨而站在門口抱怨嗎？不會，你當然會撐傘趕快去買食物。同理，如果你對某項學習感到饑渴，你才不會在意老師或同學的表情、評論，你會驅策自己勇猛前進。因此，以他人的評論 -- 「都是誰誰誰害我怎樣怎樣」的句法，其實是最偷懶的、把責任推給別人的作法。我每聽到這種句子，總會反問：「如果他批評你吃飯的樣子不好看，你是不是就絕食了！」

親愛的姚頭丸，媽媽也曾經丟掉過榔頭與釘子。

高中時，我念的高中是聯考排名倒數一二名的，有些同學會故意反背著書包，以免路人看到書包正面的學校名。有一晚，我從圖書館出來在火車站等小火車回台北，昏暗的燈光下，我依然捧書默讀。隔不遠，坐著一對六十多歲老夫婦，老婆婆大約看到我，對老公公低聲說：「你看，真用功！」沒想到老公公絲毫不顧慮我會聽到，竟以較高的聲音評論：「用什麼功，xx高中的，假用功！」

我確實被這一番評論傷到心了，更加對自己的未來感到徬徨；念升學率不佳的高中，又沒錢去補習，我拿什麼跟別人競爭？那一晚，我把寶貴的榔頭與釘子丟在小火車站了。

然而，我越來越不甘心，心想：會對年輕人講那種話的老先生顯然沒什麼涵養，根本不值得尊敬。我為什麼要讓一個我不尊敬的人傷到我呢？如果我被他影響，那豈不是糊塗了，居然隨隨便便被一個沒修養的陌生人控制心緒甚至影響未來！

我找回我的榔頭與鐵釘了，而且這副比以前的大。心中響著一個聲音：除非自我放棄，否則誰也傷不了我！

還有一事也很慘。從高中到大學畢業約六七年時間，我不斷向幾家大報副刊投稿，每投必退。當時投稿若須退稿必須自附回郵信封，我寫成新稿，照例在郵筒前祝這篇厚厚的稿子「一路順風」，寄出後不久，也照例會收到厚厚的退稿 -- 裝在我熟悉的筆跡寫好的信封裡。如果一個人連續挫敗六七年還愈挫愈勇，表示他真的適合走這條路。但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已經知道怎麼使用自己的釘子與榔頭了。這些往事，希望能讓你明白，沒有挫敗的人生就像一顆欠缺水分又不甜的西瓜，沒多大意思。面對挫敗時，懊惱、生氣、抱怨之後，記得拖出工具箱，把釘子與榔頭找出來。

<記：除了禮物本身具有啟發性外，亦可學習作者如何與她的孩子溝通，批評孩子的缺點言詞溫婉、並舉實例說明事實，開始前先以正向的例子做引導激勵，並以自身過往的挫折與失敗做為分享，提供給孩子雖然曾經跌倒受傷，但如何重新爬起的經驗引導..... 讓孩子在思考反省之餘，也能有模範 - 身邊的朋友與最親近的媽媽，做為參考的依據。>

既然談到工具箱，第六樣禮物也跟工具有關，不妨一併交給你。

我要送你一把鏟子，你現在還不需要，但難說有一天媽媽不在世上而你的心傷得千瘡百孔，屆時，希望你想起這把鏟子，一鏟一鏟地填補心靈裡的坑洞，在不為人知的時刻，全心全意修補自己。

傷是怎麼造成？有時連自己也說不清，但那些大大小小的洞卻標示著已發生的事件；盡你所能地找出每一個洞的成因，勇敢、誠實地面對，掏出洞內積存的東西 -- 憤怒或懦弱、恐懼、怨恨、不甘心.....等，把這情緒再複習一遍，接著想一想：「我要保留它，讓它繼續在寸土寸金的心靈版圖佔一席地嗎？它值得被當作傳家之寶保留嗎？我要繼續讓造成坑洞的那個人坐在我心靈的寶座上還是現在就趕出去？」

如此反思之後，你會聽到自己內心最真實的聲音，做出最好的決定。最重要，你將發現自己比以前更強壯了。

第七樣禮物是四把鑰匙。

第一把提醒你管理自己的健康，一生都不要失去運動的習慣與樂趣。......

第二把管理你的財富，要懂得開源節流、投資理財的道理。......

第三把，管理你的感情。總有一天，感情的追求將緊緊抓住你的心，甚至左右你的思緒，這是人生的必然過程。我希望你能慢慢體會，感情之事不可強求亦無須苦苦等待，更不是霸佔為王。在追求的過程中，不可傷人亦不應自傷。樹枝上綻放的花朵很美，感情傷口的瘀痕血花則一點也不美。

第四把，管理你的生活。這一點，你真的要加把勁多學一學。只要是人，只要活著，總有家務瑣事，總有作息起居。這些事都不重要，但若你不會處理，每一件都會煩死人。將來，不管你在外求學就業或是成了家，希望不要讓我一踏進大門以為自己掉到福德坑垃圾場。

第八樣禮物是書。但願你一生都不要失去對知識的熱情，不丟掉閱讀的樂趣。不止是書，希望藝術、音樂亦常伴你身邊。你能優游自得地享受獨處時光，因閱讀而擁有豐實的心靈。

送你最後一樣禮物之前，我想起一件事。

幾年前你剛轉到新學校，與同學相處有些小磨擦，又想在課業上出頭，弄得頗有挫敗感。有一天臨睡前，竟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不像某某同學什麼都好。

我說：「你怎麼這麼想？上天給每個人不同的天賦與禮物......」

我的話未說完，你哽咽地說：「上天沒有給我禮物！」

我嚴肅地說：「你永遠記得，上天給每一個人禮物。但是，祂不告訴你禮物放在哪裡，你必須自己找。有的人很快找到，大叫：我找到了，有的人過不久也找到了，說：我也找到了！有的人還沒找到，怎麼找都找不到，於是傷心地說：上天不公平，沒給我禮物。你現在沒找到，不代表二十歲時找不到；二十歲沒找到，不代表三十歲找不到。有些禮物非常特殊，祂要先訓練你的力氣，你才能打開那禮物。我也曾經認為上天沒給我禮物，後來才發現祂有給我.....」

「祂給你的禮物是寫作。」你說。

「沒錯，跟考試一百分、全校前三名、全校長得最漂亮比起來，這個禮物太珍貴太珍貴了！」

「祂給我的禮物是什麼？」

「我不知道，你要自己慢慢找，你還小，急什麼？不過，我確信祂給你一顆善良的心，給你還不錯的學習能力，健全的身體 -- 雖然扁平足有點瑕疵但還可以啦，給你溫暖的家......，你看，隨便數數都四樣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上天對你太好了！」

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這就是我要送你的最後一個禮物，一個盒子。

但願這個盒子提醒你，在這個世界上，有一樣禮物是專屬於你的，你是被上天祝福過才到這世上的。不管處於何種困境之中、陷於泥濘路上，都要鼓舞自己站起來、邁開步、向前走(這是以前我鼓舞自己的口訣)，去尋找上天給你的禮物。

有一天你會明白，上天給人的禮物中最珍貴的是；在一無所有之中，一個人竟突破重圍，建設燦爛、溫暖的人生，反過來對上天說：「嘿，我把自己當作禮物，送給你！」

把這九樣叮嚀放在心裡，希望它們比書包裡任何一張考卷更能陪你走上漫長的學習之路。希望你的一生朝向圓融與明亮，如同你稚齡之時毫不遲疑、慷慷慨慨送我的那張畫：

八個蘋果伴隨八個太陽。